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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忻师

李俊德

忽然,我很想写写我的忻师生活。

忻师,忻州师范学校的简称,在忻州地区范围内,没有人不知道她。原因一是她的弟子太多,二是她弟子的再传弟子太多,你想,一个专门培养教师的学校,她的学生虽然不可能百分之百成了教师,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要当教师,一个当教师的,三十年来教过多少学生啊,而且相当一部分,往后还要教十年书才离开教师岗位。忻师当时只是一所中专学校,目标是培养小学教师,但统招统分,毕业包分配。教小学的全部分在地区小学、县城小学,占所有毕业生百分之八十的分到全区各县乡镇府所在地教了初中,还有极少数拔高到了高中当了老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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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忻州师范63班毕业照,四排左九为作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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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1981年进入忻州师范学校的,我们这一届是面向初中毕业生招取的第一届师范生,学制三年,同时入学的还有从高中毕业生中招收的学制二年的师范生,从在职民办教师中招收的学制一年的师范生。1981年,同时从初中、高中、民办教师中招生,是颇为奇特的现象,也许在共和国教育史上是仅有的一年。可以看出,当时百废俱兴的中国农村教育是多么缺乏师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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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回梦里回校园



在忻师的三年,正是我们充满梦想的时代,大多数同学都从16岁走向19岁。当我们从1981年9月开学走进忻师校园,到1984年7月离开这个校园以后,这个校园的课堂,这个校园的老师,这个校园的同学,以及上课的场景,操场上的锻炼,饭厅里的分饭,宿舍里的高低床,图书馆前边的果园,小卖部旁边的校办工厂等等,都在夜深人静,酣然入睡的时刻,数不清几次闯入我的梦乡。几回梦里回校园,醒来时总会静静地想上一会,睁开眼看看沉沉的夜幕,没有灯,没有星星,但我却能穿透时空的幕障,清晰地看到我忻师的校园,那教室,那宿舍,那满园的苹果树,还有那操场上白灰溜出的跑道。


我想,忻师校园闯入忻师人的梦境,不仅是我,我敢大胆地猜测,没有一个忻师人没梦到过母校忻师。这是在离开忻师20年节点上聚会时,特意公开询问过我的同学的一个问题。在稍稍短暂的沉寂后,得到了聚会的40多位同学长时间掌声的回答,那时我看到好多个女同学不停地擦拭眼角流出的泪水。


忻师校园,位于忻州市新建路西一个小巷里,再往西,是忻州农机学校,西南是忻州卫校,西北长征路上有忻师附属小学长征路小学。忻师、卫校、农机学校,是1980年代忻州人向往的学校,进入这几所学校,毕业时就会走向由国家安排的工作岗位。


我们校园的大门,坐北朝南,大门两侧白墙上“学高为师,身正为范”的宋体字,是我们离校后的1985年才写上的。那时候除了晚上,大门好像永远静静地敞开着,在深深的小巷里,校门几乎不会有汽车出入,进出的只有自行车和徒步匆匆的老师、校工。进的这两扇用钢筋焊接的大门,迎面是个用砖砌出的椭圆小花坛。深冬和初春,枯萎的野菊花被连接不断的寒风一次又一次招呼着,把花籽和枯叶摇落在泥土中。仲夏和深秋,五颜六色的野菊花摇摆着细而长的身茎,对迈入校门的人一视同仁的点头鞠躬,绽放着精致的圆圆的彩色笑涡。花圃后面,是一排青砖小平房,房顶跟着普通民居不一样,挑高的出檐宽而大,也并没有写“发展经济,保障供给”之类标语口号。这些房子,进校之后我们都进过去,是物理、化学、生物、地理科目的实验室。花圃东西两侧,是由笔直的白杨树、婆娑的槐树,婀娜的柳树组成的长长甬道,走几步,还夹杂着不多的几棵丁香树,洁白的丁香树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清幽香味,正好暗暗契合着那个时代为人师表所追求的美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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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从东边长长的树荫通道起,最南边是由木栅栏组成围墙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幼儿园。西面向着甬道,开着一个小小的木门,五六间平房,五六十个蹦蹦跳跳的小朋友。蝴蝶常用轻盈的舞姿给他们示范,蜜蜂常用甜蜜的声音为他们唱歌。夏天,树荫浓密,木栅栏墙间红的花、白的花、绿的叶、密密匝匝,大有草舍柴门花儿盛开之感.幼儿园的小朋友,春夏之季,经常在院子里树荫下嬉戏,小黑板挂在树干上,小木马、沙滩,自然而然地排列着,树为之荫,花为之笑。课间操后有十分钟空余时间,许多同学从操场出来,凭栏围看幼儿园,记得我曾写了一篇文章,说想我们师范生有成人的烦恼,看小朋友之快乐,感慨道:“但愿小朋友不要快快长大,让小朋友永远快乐,”我的语文老师王俊良先生给我批语道:“少年不知愁滋味,为赋新词强说愁,矫情!望以后不写虚假造作之情。”戳穿了我的把戏,说的我满脸通红羞愧难当。


我们毕业前不久,这个幼儿园搬到了一个设备齐全的地方。这个幼儿园如童话般的环境,令我们这些将要当老师的人,生出了万般的神往。这里的小朋友如小天鹅、小公主、小王子,即使是灰姑娘想来也是游戏一时,装扮出来的。距今正好30年,那时的小朋友也刚三十二、三岁,你们还记得那童话般的幼儿小乐园吗?


幼儿园之北,是一片大而阔的果园,她的围墙,在东是长长的砖墙,在西、在北,都是柳树、杨树、槐树、丁香树围成的栅栏。在果园挂满苹果、梨的时候,我们真希望能走进去。还真的,三年来我们曾两次走进这个果园,都是校工让我们相邻几个宿舍的同学去摘苹果,这个机缘是因校工和我们的一位同学是老乡。记得那是深秋,晚饭后,我们接到通知,进果园摘苹果、摘梨。不多时,不知不觉已摘满了几大筐,月亮出来了,树影绰绰,月光被树枝树叶分割成片、成团,有形状,也有分量,成絮状地充满在树枝和同学们之间。月色温润,静静的树丛中,原先还在偷偷摸摸品尝的同学们,都在忙里偷闲地往嘴里送苹果或梨,被月光的乳白圣洁,全都照出了真相。大家索性不藏不躲,就着月光吃起了苹果、梨儿。三颗梨儿、两颗苹果,许多同学都藏在裤子口袋里带回了宿舍。其实,与其说是藏,不如说是拿,与其说是拿,不如说是送。只是校工鼓励大家稍稍拿几个罢了。80后、90后永远不会体会到,吃几颗苹果,还值得这么高兴,哪知道那时吃上三颗、两颗苹果,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普通人家除了中秋节吃几颗苹果外,平时都是难得一见啊!当第二天午饭时,每个同学分到一颗苹果或一颗梨时,我们都为我们的优惠而高兴万分呢!


果园正北有过一个校办工厂,有五六个工人,由物理老师管理,生产电表之类小电器产品,上物理课时老师领我们参观过。再往北有一个小卖部,小卖部东侧,是图书馆。小卖部卖文具,我们最关心的是扭丝饼、糖饼,一毛二分钱一个,图书馆只有两个窗口向外借书、还书,没有阅览室。借书1人1次只能借1本,2个星期必须还。


小卖部、图书馆往北就是五排平房,前四排是学生宿舍,住男生,后一排住老师。


果园、校办工厂、小卖部、图书馆、宿舍,依次从南往北,它们东面就是操场,操场足够大,足够长,一个大大的长方形。操场没有橡胶跑道,跑道只是用石灰水洒出来的环形大圈,沙土面光滑、平坦。分别用石灰水标出100m,800m,1000m,然后算出几圈是几万米。如果说我们的校内幼儿园是童话世界,那我们的操场就是神话世界。通过精心排布,不变的空间,固定的场地,竟同时容纳了足球场和篮球场。中心是南北朝向各有一个门的足球场。足球场内也是沙土,没有草坪,绿色来自操场南边的果园,只向东,跑道边有零星的几棵树。东西向,又从中截取出两个篮球场,篮板东西各两个,与南北向的足球场交错使用。球队训练,篮球足球队交替使用球场,遇有比赛,专场专用。一般训练篮球在西半场打半场并不影响足球训练。操场西面,是排球场,那时中国女排正是辉煌的时候,同学们跃跃欲试,打上三下两下排球,学习“铁榔头”,学做“天安门城墙”。操场最北边,是单杠、双杠,晚自习洗漱后,三三两两的同学在单杠、双杠上试试身手,是习以为常的。排球、足球、篮球建有校队,我们班的李俊林是足球队员,下午训练后上晚自习,老比划怎么踢球、怎么过人、怎么传球,还拿来本本在纸上划,比划如何持球而不越位。


每年一次的校园运动会,操场是主战场。我必去观赏的是接力赛,既要跑的快,还的预先做好起步,做好配合,围观者喊声一浪高过一浪,扣人心弦、激动人心。


这是校园东甬道的排布,西甬道比较简单,面积跟东面差不多大,只是从南往北依次是果园,师专宿舍、师专教室、教室宿舍、师范女生宿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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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门正北的建筑,从南到北依次是花坛,实验室,实验室后面是校内唯一的高大四层建筑——教学楼。教室、教研室、教务处全在这个楼上,3个年级,初中中师6个班,高中中师2个班,民办中师2个班,井然有序,并不拥挤。楼的后门有2个水泥台阶,是课余时间师生们练打乒乓球的球台。我们班的班主任王俊良,64班班主任徐应贤老师就经常和同学们打乒乓球。王老师擅长拉长球,打球姿态优雅,球也打得悠长,常常获得同学们的掌声,善于表达感情的女同学更是惊讶的咿咿呀呀赞声不绝,羡慕不已。

教育楼北面正对的是大饭厅,两个建筑之间开阔,说是饭厅,兼有会议,文娱比赛功能。有一年下雪,正在进行的篮球比赛就从户外移到饭厅继续比赛,我和闫七贤同学,曾趴在大厅外边窗台上,兴致勃勃地观看比赛。

这就是我们校园,1981——1984年的忻师校园。


那时我们的校园,感觉不是很大,也不是很小,她恰好把我们全部从容的装了进去,既不拥挤、也不空旷,是那样的恰如其分。她是那个时代的校园的一个标本,实用、朴素、自然、齐全。同我20年、30年后将要见到的校园相比,实在是太小,太矮,没有装饰打扮,没有华贵气质。我想,我们那时的忻师校园,就如同乡下一个健康整洁,生机勃勃,不施粉饰,素面酡颜的小姑娘。而时至20年、30年,诸多大学校园里千篇一律的雄伟庄严,形式大于内容的虚张声势,很像一个没有户籍、珠光宝气的城市流浪女。因此,忻师校园,以他质朴的面貌,独特的风姿,留在忻师人的记忆里,出现在忻师人的梦境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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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生再无此饭香



饥饿,是特定的历史时期,忻师生活给我们的磨炼和赏赐,也因为饥饿,我们对当时的饭菜有着深刻的记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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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住宿集中,分组吃饭。一个宿舍5张高低床,进门,右手左手各一床,对面2张床,迎窗户放1床,紧挨着窗户下摆一条长形桌。桌下放饭桶一只,水桶一只,笸箩一个。各人一碗一筷或一匙,放长桌抽屉内,洗脸盆放各人床下。因一宿舍内10人居住,吃饭便大多10人分为一组,每2人轮流打饭一周。早饭一人拿菜桶打稀饭,笸箩盛玉米馒头,另1人拿水桶打开水用来洗碗筷。早饭偶有白菜,便先用打开水桶盛稀饭,分毕稀饭再去打水。午饭一人用菜桶打菜,笸箩盛白面馒头、盛大米盛高粱红面,1人仍用桶打开水来喝。晚饭或菜、馒头、高粱面或白面面条,一日三餐、大抵如此。星期日就换成了两顿饭,不上课和不上工一样。我家乡农村春秋耕种,一日三餐,秋后农闲,一日也是两顿,其本意都是为了节省粮食。常言道“穷老师饿学生”、每到周日,同学们一般睡懒觉,为的就是在甜美的梦乡中掩饰对早餐的需求。


早饭,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程序,就如同上了数学课,下一节要上物理课、化学课一样,上了音乐课后一节要学教学法一样,当时感觉不出早饭有什么特别味道。一桶稀饭分到10个碗里,每人两个金黄金黄的玉米面馒头,或者5寸长的一节红高粱面河捞。三年的忻师生活,这个早饭内容恐怕最经得起时光磨蚀,最称得上坚贞不屈,颇有神女千年容颜未改之感。说实话,那早饭,就是为了上午上课不饿,没有同学会赞美玉米面馒头香甜,外观金黄金黄,或如20年以后看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般美感。红高粱面呢,着实难以下咽,粗糙无味,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吃到肚子里,让他完成这个上午不饿的使命。山西作家王祥夫在《美丽的高粱》里写道:“高粱米好吃不好吃?说句对高粱不尊敬的话:不好吃!高粱面好吃不好吃,再说一句对高粱面不尊敬的话:不好吃!高粱面蒸的饽饽是一个死硬死硬的团子,亮金金、硬邦邦,让我望而生畏,我永远不要吃它。”王祥夫的话,对于在那个年代常吃高粱面、玉米面的人来说是真理、是知音。以至于过了20年后,忽然时兴起吃高粱面,忻州城里、静乐城里,开了许多家“红面馆”,我也被人拉着去吃红面,但这时的红面已远非当初我们吃的那个红面,这个红面早已降作一种点缀,是大鱼大肉,精炒细蒸,是大快朵颐之后的一种补充、点缀、调配,而且用山蘑、羊肉、西红柿调制出的各种各样的臊子,早已把红面的干涩消融殆尽了。这个红面已不是那个时代的红高粱面了,它只是以忆苦思甜为幌子,来满足人们红烧肉吃腻了,想吃山药蛋的心理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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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我们期盼早饭是玉米面馒头而不是红高粱面,不是说玉米面比红高粱面有一点,哪怕是一点点好的口感。希望早饭是玉米面馒头,是因为早饭如果是红高粱面河捞,早上就吃水煮白菜、山药片、白萝卜片大烩菜,中午的菜就一定是素菜了。只有早饭是玉米面馒头时,午饭肉菜的几率才增大。如果说早饭是单纯为了上午不饿外,午饭除为了下午不饿外,似乎我们对饭菜的香甜就充满着期待,期待在午饭就餐过程中品味享受食物的快感。


午饭的菜有白菜、粉条、豆腐。最好的菜,是在白菜、山药、粉条烩菜里有不大不小、不厚不薄的猪肉片子。半桶烩菜,上面漂满又黄又亮的麻油,香的我们暗暗地咽唾沫,看的我们眼直直的。


饭桶就放在饭厅的地上,地上按全校班组用白线分成块,每个格子里10个,9个不等的学生聚在一起分饭、就餐,那时不懂的长镜头、短镜头,如有一张全景,全校学生就餐的场景也是蔚为壮观的。10个碗围放在菜桶边,10个人又围站在碗的外边,等待值日的同学把菜分到10个碗里。大体上每人够一勺,数量的多寡值日同学大致能掌握好,坏就坏在这肉片的多少不均,谁也无法均匀地把肉片分到10个碗里,肉片多了的,心想这家伙还跟我不错!侧过身子,端高碗,满足地享受美味去了。肉片少了的,心想,这家伙跟我不行!堆着脸一声不啃,心中不平,愤懑地想下一次轮到我值日把勺,你狗日的也别想吃一片肉。记得一次分肉菜,闫七贤同学,先把桶里肉菜搅匀,然后干脆闭上眼睛,到桶里舀起肉菜,再倒到每个碗里,肉多肉少,就凭运气了。少了也不要怨,是自己运气不好,多了也不要感谢,恩怨全靠天!时间久了,同学们也想出分肉菜的好办法了,谁值日掌勺,最后一勺往自己碗里倒。你分的不均,没肉片只剩菜了,那怨不得他人只怨你自己!许多年之后,有人写文章说民主如同分饭,最后一勺菜分给自己,才有可能保证所有成员分享公平。当我读到这个理论家的文章后,不禁会心一笑,感叹原来我们的分饭,竟在这个自然的规则中产生了民主的哲学!看来我们的分饭真了不起啊!


午饭大多是素菜,一周也就两三次肉菜。吃肉菜没规律,所以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,值日的一个同学便飞奔下楼,直奔饭厅打菜窗口排队了,等候另一个同学回宿舍取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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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想,如果今日中午碰巧吃肉菜,你去晚了,肉菜没有了,那十个同学还不把你恨死了。今日同学或问,怎么会没肉菜了?那时饭厅窗口外面挂着一个大木牌,大木牌上钉着几排钉子,挂着从一号到几十号的小木牌。肉菜和素菜分为两大锅,排到队的同学把代表你那个组的小木牌子递给大师傅,大师傅就喊“12组,10个人”,“21组,9个人”,另3个大师傅分别执掌素菜、肉菜、馒头。好心的大师傅,看同学们很少吃到肉,有时手一松,前边去的组分肉菜稍多一点,后边的就没肉菜可分了。


周日两顿饭,不必到饭厅,可以打回宿舍吃。记得一次周日中午到开饭时间,值日的彭正斋同学睡懒觉不起床,同是睡懒觉的同学恨恨不平,生怕他去迟了,因为周日两顿饭,一般来说会有肉菜,当正斋拿着桶去打菜时,已过打菜时间10多分钟,起床的同学索性又躺下了,知道也打不回多少肉菜了,有的小声嘀咕,说正斋你多睡会儿,我们吃不上肉菜,狗日的!谁知这次却迟的美,美到三年的师范生活仅有此次,美到梦境成真。原来这次打饭去迟了,素菜没有了,只剩下肉菜,大师傅直夸奖正斋迟得好,迟的有福气,一咕脑把留下的肉菜盛了大半桶,直得意的正斋又跑又跳,哼唱着不成调的歌,很响地揣开门:哈哈,你们看!老子今天打得都是肉菜!惊得躺着、坐着的同学跳下床来,赶紧把碗放到地下,正斋也牛气地把肉菜分给每个同学!那次吃饭的情景,没有人能够忘记,全是肉菜,而且比平时多!天下掉下了林妹妹,天下掉下了猪肉片片!吃饭的声音绵长而响亮,神情专注而满足!有人形容读书的香甜,用“我扑在书籍上,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,”在我们看来,应该改成“我扑在书籍上,就像饥饿的人扑在侥幸打来的肉菜上!”这一顿饭,今生难忘,有人说饥饿后的美餐,是人们对美食饱含着最粗暴的渴望!这话对有过饥饿感、渴求美食的人来说,是真理!到2000年以后,生活逐步提高,我吃过许多做成各种样式的猪肉、牛肉、羊肉、鱼、鸡,但我永远没能找到过那次肉菜的感觉,那美味,那满足,那渴求,也许注定,今生再无此饭香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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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的师范生活,我们没有吃过鸡肉、鱼肉,甚至没吃过一星点儿羊肉,蔬菜常是水煮白萝卜。忻州肯定养羊,好像街上的蔬菜店里也没见过卖羊肉的。就连红面、玉茭子面也是定量的。那时我们正长身体,晚上下自习后,饿得睡不着觉,肚里火烧火燎,只得又起身喝口白开水,胃里没存下油水,自然容易饿,越说饿,越觉得饿;越想到饿,就越饿。小卖部有一毛二分钱,二两粮票一个的糖饼,自然是每个同学的向往,但那不是所有同学买得起的奢侈品,买的起的也只在周日买1个,聊以应付周末两顿饭的饥饿之夜。很多年后,写过《辞宴书》的文学大家贾平凹,描述他家没有粮食,吃不上饭时的饥饿感,感叹道“没有粮食,没有钱的饥饿感,和有钱有粮食错过饭时的饥饿感,是有天地之别的。”


虽然红面、玉米面难以下咽,虽然也曾因猪肉片子吃的今世难忘。我们确确实实有过饥饿,但我们还要感谢后勤主任吴贵璋老师。那时,国家每月拨给每个学生15元的伙食费,每月3.5元教材费,就是这每人每月15元的伙食费,在吴贵璋老师的悉心调配下,保证了我们吃得上红面、玉米面、白面、大米,还有那让我们朝思暮想的猪肉。我们虽然有饥饿感,但没有因此误下学习,误下锻炼,到每年暑假、寒假,吴老师会按35天假期,把属于我们每个学生的17.5元伙食费发放到学生手中,这是一位令所有忻师人感念的老师!他没有想一个很容易的名目,把假期伙食费摊入在校时间,而从中有私心杂念。也许那时这样的人很多,也许时下这样的人很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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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我读书,特别留意学生们如何吃饭,吃什么饭,有趣的当属丰子恺,在《寄宿舍生活的回忆中》所记述的学生吃饭场面,这个前辈回忆他在杭州师范学校生活时感慨道,“现在回想起来,饭厅里把戏最为可笑”,“青年学生食欲昂进,夹大夹小七八个毛头小伙子,围住一张饭桌,协力对付五只高脚碗里浅零的蔬菜,真有老虎吃蝴蝶之势,蔬菜中整块的肉是难得见面的,一碗菜里露出稀蔬的几根肉丝,或一个蛋边添配一朵肉酱,算是席上的珍品了......倘有一个人大胆地开始向这碗里叉一筷,立刻便有十多只筷子一齐凑集在这碗菜里,八面夹攻,大有置它死命的气概。”


丰子恺先生是16岁进入杭州师范学校的,与我们吃饭分食不同,他们是共食一桌,所以比我们更多了抢食之趣、之忧。场景大同小异,趣味大概如此。


在我们毕业后入学的学弟学妹们,随着国家的富足,逐渐实行了饭票制,可以随意选择素菜、肉菜,也可以随自己的饭量打多打少。他们没有了饥饿,是一种幸福。我们这届师范学生,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,是迄今为止,中华民族里最后一批有过饥饿感的人。饥饿折磨过我们,也给我们留下深刻的记忆。饥饿给了我们痛感,我们也因此在以后的人生中多了一些忍耐,多了一份担当的习惯。

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


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

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

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

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

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

携手前进

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

充满阳光

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

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

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

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

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

携手前进

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

这首歌是1979年的电影《甜蜜的事业》的主题歌,由著名歌唱家于淑珍演唱,整首歌婉转悠扬,如果不把歌中的爱情狭隘地理解为男女之爱,那么可以说,我们三年的忻师生活就是在充满阳光中度过的。实际上,这首歌在师范三年中,几乎每天上午预备铃响起时,会悠扬地从我们这个或那个教室传出,有时是这个班唱完,另一个班便像接力唱一样又重新唱出,有时几个班如同相约好似的,一股脑儿唱起这首歌,末了,隔着楼层,隔着墙壁,好些同学会发出会心的笑声。


我们三年每学期都开有专门音乐课,有老师教歌,识简谱,教琴法,识五线谱,教室摆有风琴,音阶、音调、五线谱,每个同学都能弹能唱,最简单要学会唱他几段曲调,以备考试。擅长弹的女同学像孔开屏一样,在晚自习上会自顾自弹,长歌一曲。弹的好,同学们鼓掌,弹的走了调的,也免不了调皮的揶揄之声。因为是培养小学老师之故,大家几乎能比较熟练地唱出简谱,早自习,可以唱歌,谷建芬《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》,让我们憧憬二十年后相会的场景,管桦的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》中“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,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,”带给我们长远的思绪。李叔同的《送别》,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”厚重伤感。王维的《阳关三叠》,一唱三叹;岳飞的《满江红》,壮怀激烈,我们还会唱《红河谷》、《老黑奴》、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、《喀秋莎》、《红梅花儿开》。三年的音乐课本三大本,有简谱,有五线谱,选有中外古今名歌名曲,还有薄薄的《琴法》。有音乐细胞的学生们,学的精深,没有音乐细胞的,学个表面,到学校教个唱歌,还是绰绰有余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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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上音乐课,每学期要举行全校大合唱,《祖国颂》、《黄河大合唱》、《歌唱祖国》,全校每个班都参加。有领唱,朗诵,朗诵的豪情满怀,领唱的激情万丈。印象中,独唱有,很少,独奏也有,也很少。我们在音乐课上,唱的千姿百态,但在舞台上唱的雄壮整齐。


我们的学生生活,就这样浸润在歌里,如歌,亦如画如诗。


我们同样有专门的美术课,学素描,学色彩,画苹果,画水杯,也画过石膏像《维纳斯》、《掷铁饼者》。水彩画大都是儿童画,最笨的办法就是依葫芦画瓢,把纸张用铅笔打成格子,按比例画,即便表现不出灵气,但形似方面都可以达标。对线条不敏感的差生,也可以过关。


美术课另外一个重要内容,就是学写宋体字、黑体字,是预备做老师出黑板报的。经过训练的师范生,黑板上写几个宋体字、黑体字,大概都有几分秀气,就是墙体写个标语,也真的难不倒他们。我师范毕业,分配到县直新建小学,国庆节学校的黑板报就分给我一块,记得我在黑板中间画了4个大气球,气球上分别写“欢”、“度”、“国”、“庆”,整板分上下左右4个版块,抄写几句有关的散文诗歌,就完成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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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课每周也排二大节,写柳公权的、颜真卿的多。老师是忻州德高望重的陈友三老先生。现在忻州著名的书法家宫逢春就是一个宿舍的同学,这家伙是个奇人,他写字用右手,但吃饭握筷子却用左手。当时挺纳闷,想不通,现在想来,还想不通,人类未解之谜太多,这个姑且存疑。问他本人,他说,这也是问题?成了书法家的还有我们静乐张京伟,是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。宫逢春专门给我写过一幅苏轼的《定风波·莫听穿林打叶声》。为此,我和他、刘志恒在忻州高高兴兴谈了一个晚上。


我们那时学普通话,早上自习,人人都在努力用普通话朗读。前二十分钟,教务处麻建理老师、李秉勋老师,打开广播盒子领读。五花八门的方言,经过三年学习,大多字正腔圆,稍差一点是略有县域特色的普通话。实习时到长征路小学讲课,学生反应都挺好。那时,语文老师王俊良先生,静乐的“水”(fu),是他讲课的材料之一,“坐在树底(fu)下,看着一本书(fu)、喝着一杯水(fu),你看舒(fu)不舒(fu)?”后来知道,汾河流域的子民,大多把“水”读成“(fu)”。学习普通话,我们的资料,大多注了汉语拼音,读的多是那个时代的朗诵诗,“春天的后面不是秋,你何必为年龄发愁,”还有长诗《风流歌》,代表那个时代青年的精神风貌与理想追求,都争先抄在笔记本上,大段大段吟诵:


风流哟,风流,什么是风流?我心中的情思像三春的绿柳;


风流哟,风流,谁不爱风流?我思索的果实像仲秋的石榴。我是一个人,有血,有肉,我有一颗心,会喜,会愁;


我要人的尊严,要心的颖秀,不愿像丑类一般鼠窃狗偷!


我爱松的高洁,爱兰的清幽,决不学苍蝇一样追腥逐臭;


我希望生活过得轰轰烈烈,我期待事业终能有所成就。


我们班的李金华是校广播室的播音员。普通话好的,还有白东红,有一天早自习,,一个特别磁性的声音在大家朗读声中隐隐约约,是教室的广播声?同学忽然都静来,才知道是白东红的声音,毕业后,白东红就以他磁性的嗓音,标准的普通话,改行进入五台广播局当了播音员。


晚自习可以看小说,看小说也叫学习,不叫看闲书。周末,可以下象棋,范静文、徐俊卿、刘鑫是象棋大师,他们宿舍经常摆着一副象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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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也上语文、数学、物理、化学、生物、地理、历史,还上教育学、心理学,教学法,但好像这些课都没有给我们以压力,以负担。


教语文的王俊良老师,是一个潇洒的才子。即便是我们男生心中,潇洒这个词也应是分配给王老师的。王老师确实是个才情俱佳的老师,知识渊博,讲得旁证博引,古今中外,特别是对中国古代文化研究精深,说他是中国古代文学的海洋,真不为过,他是我一生中仰望的知识高峰之一。他给我们讲过郑振铎先生的《海燕》,至今我记得“唧的一声,已从这里稻田上,飞到那边高柳之下了。”他给我们讲深山如何藏古寺,踏青归来如何马蹄香,野流无人如何舟自横。他给我们讲思想,讲笔法,讲意境,他还给我们讲王国维人生治学的三种境界。有一次,正逢学习张海迪之际,全校举办了《学习张海迪做时代的强者》的征文比赛,我写了一篇被王老师选中报学校参赛,其实也就是开始用了些排比句,中间重点写自己生活遭遇之挫折,末尾引用了一位外国思想家关于生活警句。王老师用一节课的时间讲述我的文章,给了较高的评价。“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”、“汝欲果学诗,功夫在诗外”,是王老师教给我治学作文的要诀,让我受用终身。


毕业后,我到王老师家看过他,王老师是忻州民盟主委,他两次来过静乐,都和我们同学见过,一次我在外地培训,托当时负责接待工作的赵利生同学,为王老师带去两条香烟,以表达我对老师的深情。赵利生是诗人,他写的诗平实,富有哲趣,出版过一本诗集《我行我思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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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地理老师李尚衡先生,是全国地理学会委员,让我至今不忘的是,讲到牵牛织女星时引用的一句古诗“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,”声音和情调,宛在眼前。他最大的特点,是画地图,画星座,随手划来,准确无误。历史老师张爱萍,是位女先生,她讲马克思出生年月1818年5月5日是,“一把一把打得资本家呜呜地哭”,恐怕这个记忆是永世不忘的。体育老师刘杰喜欢照相,是北京知青,他后来调回北京,做摄影记者,那年我在一个报纸上见过署名于杰的摄影作品,还特意欣赏一番。另外一个体育老师王海珍,活泼幽默,他考我们引体向上,男生18个及格,我做得不标准,借助腿力,才能引体向上,王老师规定2个不标准动作算一个标准动作,我居然按不标准摆腿引体向上,做36个及格,王老师也一笑通过,其实如我姿势过关者,一个班男生也有五分之一多。我的数学老师郭周萍,人精干利落,现在是师范的副校长,那时很有气质的女团委书记谭变娥老师,我们同学都惊奇谭老师那么年轻就已是校团委书记了,现在谭老师是师范的党委书记。化学老师李增田先生,人长得高大威武,讲课却循循善诱,经常给我们做实验,他教会我们从实验中取得数据,虽是学科实验,但给我们更多的是社会实践的启示。政治老师温良是新毕业的,温良恭俭让,温老师名字起得好,做政治老师是有与生俱来的潜质的。人生观、理想,就在温老师的点化中升华。音乐老师姓白,个高,声音有点哑,但琴弹得好,很能把人们引入歌的意境中。物理老师张福义,讲到得意之处,就停下来迷迷地笑,好像由于情境的感染,有时反而忽略了他讲课的要点。我物理虽学的不好,却有得分的诀窍,等到快要考试时,班长张瑞林和三三两两女同学,就到办公室问张老师问题,顺便借老师的教参书,教案回来,划着红线的知识点,常常是张老师试卷的重点,不知是有意还是习惯,反正至从从女同学处掌握了这一秘密,我物理得分便不发愁了。


好像同学们都没有发愁过考试,偶尔某同学某门功课未过,补考就是了,十大几门功课,有一两门未过,或是对某种知识不感兴趣,或是不敏感,这在当时来看也颇正常。我们当时没有开英语课,我们这届学生也未听说过以后有定居国外的,只是张信芳同学后来到日本进修,回国后曾在师范当了一段日语老师,这是例外。


课间时间,我们要跑下楼,专门上厕所,上午2节课后,中间操时间半小时,做眼保健操,第四套广播体操。我们班在二楼,东面侧门有直开外面的一个楼梯,男同学大都会出这里谈笑一会儿,甚至打打闹闹、推推搡搡,那时我们正看日本电影《追捕》闫七贤同学这时会背大段台词,“杜丘,看着那蓝蓝的天走过去,一直走过去,你会融化在那蓝天里,一直走,不要朝两边看,昭仓下去了,你倒是给跳呀!好,这下有决心了吧?嗯,怎么害怕了?你的腿怎么发抖了?”说着,七贤会把紧靠楼梯扶手的一位同学突然推出去。此时,铃声响了,同学们就在哄堂大笑中走回教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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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,学校正响应团中央号召,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,五讲是讲文明、讲礼貌、讲卫生、讲秩序、讲道德,四美是语言美、心灵美、行为美、环境美,三热爱是热爱祖国、热爱社会主义、热爱中国共产党。这个活动,对那批年轻人理想信念的形成,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。我们那时擦玻璃,要擦到透明,先用报纸干擦一遍,把浮土擦掉,然后用湿布擦一遍,把玻璃上附着的脏渍清洗掉,然后反复用报纸擦,玻璃透亮称得上明镜。参加工作后,我用这个要求让学生擦玻璃。每年春节前清理家庭卫生,我都是擦玻璃,复习我擦玻璃的本领,小试身手,窗明几净,我得意我擦玻璃的童子功了得。


忻州师范的学习生活,就这样如歌、如诗、如画,充满阳光,温润而敦厚,质朴而健康。当1990年代某一天,我听到歌唱家尹相杰、于文华《纤夫的爱》,火爆热烈,声嘶力竭,“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哇,让我亲个够”时,不禁想起了我们忻师生活里的爱情,有吗?有,我记得,我们校园有开满洁白花朵的丁香树,月光如水,树影婆娑,正是谈爱情的好氛围。有,确实也有男女同学此时此刻也许正站在树影谈谈爱情,但你想象不出他们会说什么,怎么说。我可以告诉你,我们那时怎么歌唱爱情:

辽阔草原美丽山岗青青牛羊

白云悠悠彩虹灿灿挂在蓝天上

有个少年手拿皮鞭站在草原上

轻轻哼着草原牧歌看护着牛和羊

年轻人哪我想问一问

可否让我可否让我述说衷肠

年轻人哪希望我能够

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护牛和羊


临近毕业,我们更参加过一周的生产劳动,到校办农场收割麦子。我们也关心国家、关心政治,女排是我们那时的偶像明星,孙晋芳、铁榔头郎平、天安门城墙周晓兰。1981年、1982年、1984年她们连续取得世界杯女排球赛冠军,第九届世界女子排球赛冠军、第二十三届奥运会女子排球冠军。我们为他们骄傲、为他们自豪。1984年反映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小说《高山下的花环》,风靡学校,小说中第一次使用中国侵略军进占凉山,颠覆了我们从小认定“侵略”是贬义词的概念,才知道“侵略”是中性词。那时《射雕英雄传》开播,活泼调皮的翁美玲让少男少女们喝彩,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,那么乐观的翁美玲会在第二年的1985年自杀身亡。我们第一次听到下海、个体户这些名词,李宁在第六届世界杯体操赛中7个项目中获6个金牌,注定这一代人抚育下一代人时的“李宁”情节,和由此带动“李宁”牌的长达30年心理认同效应。那年,我们看日本电视剧《血疑》,认识了山口百惠、三浦友和,幸子头、光夫衫、大岛茂包,走进了我们的生活。那年我们知道了15岁的华裔美国少年秦志斌考取剑桥大学物理系,国内神童班风起云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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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今日的节点上,回望1981—1984年我们的校园生活,理想飞扬,神采自如,正如王蒙《青春万岁》里描述的1950年代,青春激昂,生机勃然:

所有的日子,所有的日子都来吧,让我们编织你们,

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,编织你们。

有那小船上的歌笑,月下校园的欢舞,

细雨蒙蒙里踏青,初雪的早晨行军,

还有热烈的争论,跃动的,温暖的心。

............

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去吧,

在生活中我快乐的向前,

多沉重的担子,我都不会发软,

多严峻的战斗我都不会丢脸,

有一天擦完了枪,擦完了机器,擦完了汗,

我想念你们,招呼你们,

并且怀着骄傲,注视着你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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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忻师



我们那时唱过许多歌,以至于我拿起笔来,总想起那时唱过的许多歌,“再过二十年,我们来相会,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,天也新,地也新,春光更明媚”,在忻师,我们是唱着这首歌憧憬二十年的相聚,梦想二十年后祖国的巨变。二十年后的2004年的某天,我们是唱着这首歌,在忻州某宾馆聚会的,绝大多数同学到了,和所有的同学聚会一样,我们唱歌、举酒杯、诉情思、谈事业,抚今忆往,感慨万千,畅谈我们成家立业之艰辛,分享人生成功喜悦,追忆忻师岁月悠长,精神滋育。我们相约,十年后,2014年,再会!


但这次我们集体爽约了,实际是我们这十年的相会,比前二十年聚会,有了多种机会、多种场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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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有时间聊QQ、建QQ群,聊微信、建微信群,当然我们也见面。送孩子到忻州上高中,忻州成了我们相会的大本营。师范附中的武迷英为同学的孩子上学悉心尽力,把同学深情延及到下一代。原平李平伟儿子结婚,为我们聚会提供了平台,看着平伟胸前戴着的大红花,同学们都别样的乐呵,那硕大红花别样红啊。


毕业时,刚接近20岁,30年过去了,我们已年近50岁,50岁人的友情,如同一坛老酒,时日弥久,愈醇愈香。忻师情,已经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。


从原平平伟家返回,我和张福生、范静文、郝宣平、李秀芳同乘一辆车,一个半小时就回静乐了。路上,说起了我和福生在忻师上学期间的一次回家。


深秋初冬的一个晚上,我和福生搭上了一辆拉满货的大卡车,驾驶室里除了司机和助手,还搭坐着一位买菜的小商贩,我和福生就坐在用帆布包着货物的车厢里,货物满满当当。刺骨的寒风,漆黑的夜晚,汽车就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。那时,静乐到忻州和现在一样是89公里,但我们得走上3个半到4个小时,平时我们乘坐公共汽车,中间到牛尾或三交还要停留半个小时左右,名义上是让旅客休息,到牛尾或三交饭店吃一顿饭,实际上是司机和助手为得到小饭店的一顿免费饭食。不管旅客吃多少饭,饭店都要为司机和助手每人吃一碗面,一盘炒鸡蛋,乘客呢,终也要有几个吃几碗面,或买一个饼子,就上饭店一碗面汤。刚出忻州城,我俩就被冷风吹的睁不开眼,黑夜吞没了平时路上扬起的灰尘,路边的山,树,都隐蔽起了本色,被浓重的黑夜裹挟着。我俩尽量把头低下,让高出车厢的驾驶室把风挡住,后来我俩干脆躺在帆布上,把我凑巧拿着回家要换洗的棉被盖上,一人一手攥着被角,一手攥着捆绑货物的绳索,好在绳索交叉在帆布上成网状,遇到爬坡或颠簸,我俩脚也就用力蹬住绳索。三个小时后,我俩在迷迷糊糊中被司机叫醒,说到了静乐城了,司机见我俩盖了个大红被子说:“这两个还行,正好用被子盖住,没有冻着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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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芳、晋文、宣平听着我们的叙述,看看眼下宽敞快捷的小轿车都笑了,感叹凑巧拿了个被子,要不咋也要把你俩冻成冰棍了!


我们同学之间还因工作便利而见面,原平王春琴的丈夫赵利武在静乐邮电局工作,王春琴来静乐,我们静乐同学就和她夫妻小聚。有一次我在原平开会,春琴、利武携儿女到宾馆看我,我们在原平广场走了一圈。夏夜明净,华灯初上,我说春琴文章写得好,毕业后某一天,在忻州日报上看到过春琴写的一篇文章《逛商店》,大意是说,许多次她领着孩子去商店看琳琅满目的物品,但并不是每一次都给孩子买,目的就是要锻炼孩子,让孩子知道,世间美好的东西太多,有些只能观赏,并不能拥有。


还有一次,我去五台参加现场会,会毕正好周末,晚上我和曲校俊、白东红三人在一起畅谈,我们三是同班同宿舍,说起了宿舍哪件事最难忘,三人忽然相对一视,哄然大笑。


儿童时我们骂小朋友的一句话是“沫唾洗脸,不要B脸”,而我们师范男生互相调侃的一句话是“不要脸,尿洗脸”那时我们买不起更多的脸盆,或者是就没有要买另一只脸盆的想法,床下每人一只脸盆,晚上打回热水,用毛巾擦把脸,然后洗洗脚,洗完脚后,顺势把脸盆连同洗脚水推回各自床底下,夜里小尿,入各自脸盆,不倒洗脚水就是为了不让尿沾在脸盆上,第二天一早开门,各自把和着尿的洗脚水倒入下水道,拿水涮涮脸盆,倒上热水再洗脸。多少年来,我一直为用“三合一”的脸盆洗脸耿耿于怀,一直到某一天,台湾兴起“喝童子尿”,说喝一杯童子尿,有利于身心健康,这时我才想到,我们用“童子尿”洗脸,早于台湾市民的发现,那时,才对久藏心中的“垒块”释然。


我还去过代县,见过李俊林、杨巧毛。和俊林谈话最多的话题是“李俊花”,“李俊花”不是一个同学的名字,而是四个同学的合称。我和李艳花是同桌,后排是李俊林和李金花,李俊林在我们名字中各取公用“李”、“俊”、“花”,把我们合称为“李俊花”。我和艳花平时说话也就学习之事,俊林和金花内容丰富,一会儿两人一起唱歌,一会儿打架吵嘴,桌上还画出“三八”线,不过她俩吵也快、和也快,过后依旧,没有结果,只有重复。现在学校孩子们大都单桌,“同桌的你”也许成为历史名词,我们同桌的你,也仅仅有名字的机缘,而无最终的果实,单纯而明快,爽朗而愉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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忻师毕业生,在忻州教育界获得好评,是忻师教育线上的骨干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当中也有知名作家、知名教师,更多的成为县里所属的大大小小初中、小学的校长,也有转行到其他部门的。1981年入学之时,懵懂少年,正处在祖国革故鼎新之际,他们如同走在拥挤人群的前列,被后面拥挤的人推搡着,没有时间很好地选择,刚正好面前敞开一扇大门,也就不假思索地走入这扇门。后来,随着时间的发展,人们有了时间更好地思考比较,于是走在前面的人,便走进另一扇门,比如忻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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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作者及爱人近照)


30年过去了,我们中的大多数,在经历了30年的教书生涯后,还要继续工作10年,这跟现在80后、90后很不相同,80后、90后也许很少有人能工作40年,因为他们大学、硕士、博士毕业后,大都已接近30岁了,作为普通群体,我们将幸运地工作40年,在中国历史上,不属空前,或许是绝后,我们1981—1984的忻师生活,有许多珍贵的不可代替的时代特征,我们吃过玉米面、红面,有饥饿感,我们坐过大卡车的车厢,我们生过火炉子,倒过烟筒,我们洗脸、洗脚、小便共用过一个脸盆,我们洗头发时用过香皂、肥皂、洗衣粉,我们的假期领过学校发放的17块5毛钱的伙食补助,我们用“年轻人哪希望我能够,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护牛和羊”吟唱过朦胧圣洁的爱情。我们在校时不仅学语文、数学、理化、史地,我们也学画画、学唱歌、学普通话,参加校运会,到校办农场劳动,我们的校园没有太多的高楼,树林掩映着幼儿园,果园中隐藏着校办工厂。忻师给了我们知识,滋育了我们精神,在以后的生活里,我们有机会把忻师学到的知识、精神,带到工作中,传给学生,使忻师精神浸透到许多人和许多方面,潜移默化,发扬光大。毕业后同学间的交往,是对忻师生活的回味,也是对忻师精神的探讨。随着时光流逝,愈加弥足珍贵。忻师,魂牵梦绕,精神永在,哦,忻师,我永远的忻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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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李俊德,1981年9月至1984年7月在忻州师范学校63班就读。毕业后历任静乐县新建小学、静乐二中、静乐一中教师。期间1987年9月到1989年7月,在山西省教育学院进修。现任静乐县卫生健康体育局局长。曾主编过《静乐民歌》《静乐道情》《静乐民间文学集成》等书籍。作品《文化人的扶贫事》《写意鹅城》被忻州日报社大型文学集成《文化传薪火》收录。《永远的忻师》发表于2019年《五台山》杂志第12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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